轻言爱语无人知

"speak softly love so no one else can hear a sound"


*这算是……老希生日贺文?

*其实是这几天脑子里都在转的一个梗吧,终于逼着我写出来了

*CP是老希施佩


施佩尔听到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话,那是陪伴了他自由的十年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也是他之后不自由的下半生始终陪伴着他的声音。这近乎荒诞,因为那个声音的主人压根不应该是那种会陪伴任何人的人。人们都说他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假如切实如此,那么那个人绝不会在他耳旁说话。

可那个声音在对他说话——轻声地说着他的名字。在施潘道的石墙里,那个声音曾经会与他辩论。当他试图否决帝国里那些曾经有的没的美好的辉煌的壮丽的一切的时候,当他试图指责他,指责自己,指责德意志民族或者指责任何曾经他曾欣赏的一切的时候,那个声音会反驳他,那反驳掷地有声,那辩才极高的声音,那声音——仅仅是声音,就可以将一个民族推向天堂又拖入地狱的声音,那将浮士德推入地狱的声音,将浮士德赦免的声音。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就在他的脑子里,那言辞锤在他的鼓膜上,锤在他的神经上,一字一句,铿锵又顽固,近乎可笑的执拗,可是没人能嘲笑那个声音,那让人无法反驳,无法否决的声音。给了他梦想的,给了他实质的声音。他试着捂着耳朵,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用毛线帽子堵住耳朵,吞两片安眠药,可那声音依旧在那儿,施佩尔没法摆脱它。也许他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希望摆脱它。他反驳那个声音,可那声音不能被反驳。多可笑啊,如果他切实去反驳那声音的主人,一排枪子儿就是他的结局,可是他还在那石墙里,种着他的花儿,喝着劣质替代咖啡,吃着俄国人的红菜汤、法国人的土豆泥、美国人的牛肉和英国人的豆子。时间过去了一些,又过去了一些,那声音似乎不再乐意反驳他,又或者他们终于找到了某种和平,避开了那些没必要提及也无法得出结论的话题。那声音于是只是偶尔嘲弄他的徒步周游世界的计划,或者是他糟糕的路线安排。你说什么呢,你压根没去过这些地方,你个可怜的奥地利乡巴佬。

时间又过去了很多。忏悔,也许吧,也许从来都没有。事情发生得太快。在那个声音的主人存在的地方,事情总是发生得太快或者太慢,历史的洪流推着他们前进,推着他们撞在石块上擦得破了皮,推着他们跌下瀑布又继续向前,推着他们向前,向前,再向前是什么呀,是那永恒的虚无么,还是你的英灵殿?一切都是上帝笔下的诗篇,他们是英雄还是恶人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们的故事结束了,在他们意识到之前,台下空空如也,一个人都不剩。他们旋转又跪倒,然后忽然灯光熄灭,他下意识地扭头想看那个人,他却不在那儿了,消失了,没点影子。他一个人站在无光的舞台上,面对着空旷的大厅,没一个人在看着他。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站着,然后坐下,又站起来。他绕着舞台走了一圈又一圈,以为自己走出了欧洲,翻过了雪山,甚至跨过了海峡。一圈,一圈,一圈。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脑子里的声音。

那声音依旧对他说话,只是越来越少,没有了长篇大论,没有了慷慨激昂,没有了抑扬顿挫,没有了意象,没有了概念,没有了意义,只剩下一个声音,纯粹的形式,后来几乎连形式都没有了。他坐着车离开了施潘道,那声音依旧在他耳旁,但也只是存在,然后重复着他的名字。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那声音没完没了,只会说这一句。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阿尔伯特。

施佩尔早就学会了不去理睬那个声音。其实也不早,但也是很久之前了。二十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比他在那个声音的主人身边的时间长了一倍。可是即使不理睬,他依旧属于他。这是他没法改变的。小阿尔伯特总是得属于什么人。很早以前,他试着让自己属于曼海姆的施佩尔一家。可是没有用,他的父亲赏识不来他画的钟,他的兄弟与他相处不来。后来他认识了玛格丽特,他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韦伯家的一份子,但也不行,他们喜欢曼海姆的建筑师一家的漂亮屋子和更漂亮的银行账户,但没别的了。直到他认识了那个人,那个声音的主人。啊啊,小阿尔伯特找到了他的那个人!他怎么拒绝呢,他让自己的全身心都属于他好了,他的建筑,他的想象,他的宏大与浅薄,他的一切。那十年,那在云端一般的十年,他生命中最好的十年,他生命中最糟糕的十年。那十年,他都属于他。然后忽然契约断裂了,以死亡为终止,以失去自由为终止。可是小阿尔伯特依旧属于他。他还在他脑子里,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不曾停下!他那么美!可他不曾停下!他要付出二十年的时间来赎回他的自由,那将是属于那个人的二十年。玛格丽特是正确的。可是二十年过去了,他依旧不能自由,也不能安宁。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那声音在他耳畔不曾停下,永远都不会停下了,他已经老了,那个声音,那个被迫终止了断裂的契约,必须等到他死亡才能结束。

阿尔伯特,那个声音依旧在说他的名字,是过去的永恒里他用的那种调子,他在将来的永恒里还会用那种调子。你不会停下吗,你不会消失吗,你这幽灵,你这恶鬼,你夺去了我的一生了,这还不足够吗,我还要将什么给你,我的灵魂吗!那声音没有回应,永远都不会有回应。老阿尔伯特躺在床上,一个人,他忽然蜷起身子,苍老的骨节发出悲泣,他多想大吼,他想大哭——你不能停下吗,你永远都在那,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那么美,你不能停下吗,你到底想要什么。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那声音似乎是在叹息,忽然变得舒缓又沉静,阿尔伯特,阿尔伯特。

现在阿尔伯特知道了,他知道那声音在说什么了。当那个主持人问,能不能说希特勒和他是相爱的,阿尔伯特知道了。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叹,阿尔伯特,那个声音说,阿尔伯特。就连这个时候他也在那儿。施佩尔沉默了很久,那声音也沉默着,然后施佩尔说,啊,你们可以这么说。

阿尔伯特,那声音低低说了一句,唉,阿尔伯特。

然后那声音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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